赶边边场歌

　　苗家青年求爱方式――赶边边场
　　（苗族情歌）
　　李永辉
　　苗族风俗中，湘西苗家姑娘逢赶集，都要花一天半天功夫修眉毛、备新衣、带金银、打扮得花枝招展，成群结队地唱着歌儿赶场，在赶场中对着歌儿，寻找他们称心如意的意中人，谓之“赶边边场”。歌唱的内容：包括相见、讨糖、问姓氏、催请、赞美（亦不乏讥讽、笑骂）、定情、分离等方面。有时唱至通宵达旦，这是苗族青年男女进行社交，寻找意中人的一种方式。此种风俗，一直沿袭至今。这种方式看似放荡或不严肃，笔者认为是一种误解，其实这种借赶边边场机会而择偶的现象的确是十分严肃认真的，也是有其完整的文化逻辑或规矩。

　　男：阿妹，赶场发财啊！装得满箩满筐，拿得满手满掌。我们三兄四弟看在眼里啊，又记在心上。所以跟在你们后面，用口水来求，用嘴巴来商量。我们不怕口干舌燥啊，也不怕臭名远扬。
　　此时，女方只是听不作答，男的则不厌其烦地唱。
　　男：花中之王啊是牡丹，鸟中之王啊是凤凰。阿妹比牡丹美十分，阿妹比凤凰还要强。
　　姑娘听了，还是默不作声。
　　男：又唱：大山砍柴不用刀，大河桃水不用瓢。好妹不用媒来讲，苗歌搭成鸳鸯桥。
　　一条大路过石崖，阿妹有心赶场来，阿妹赶场不买啥，将把木叶起歌亭，四处歌亭有你名，还不把歌来唱啊。
　　女：不敢唱，笼里关鸡不敢啼，你在高楼我在下，哪敢和你比高低。
　　男：放心唱，枝头画眉放心啼，你我都是同林鸟，十分礼信你莫拘。
　　女：我们三姐四妹，生在深山，长在老林，从小末离父母，长大不出家门。讲话不知如何起头，唱歌不知如何结尾，挑花不知如何着手，包帕不知哪里包起。我们生得丑陋长得差，问起话来不会答，我们不是你们要交的朋友，不是你们要结识的人。早上出门来赶场，只拿角角分分来打发，走到场头，又到场尾，糖铺相连，果摊如麻，就是没有钱来买啊，只好空手空脚转回家。
　　男：你会唱歌莫用推，你会喝酒莫辞杯，林中百鸟来相会，难得同唱这一回。你们三姐四妹，口里就有果，嘴里就有糖。你们脚穿金缎身着绸，胸挂银链头包丝，你们是名门的小姐，是旺族的千金。有糖不要舍不得啊，哪怕半颗也是情。
　　女：聪明才子美貌郞，口口声声来讨糖。得糖送你拿回去，是给儿还是娘？
　　男：独木一根不成行，独人一个孤零零，末曾结婚哪有子，讨糖只为借你的情来暖我心。
　　女：百萖树头百鸟落，阿妹还是嫩嘴雀，百处歌圩妹走过，如今又来向哥学。山中竹笋排对排，天上雁鹅双对双，好花要结香果果，可我既不是你想要的香果果。
　　姑娘唱完后，脸上升起了一朵红晕。小伙子听了后，就开始问姓氏（因苗族同姓不开婚，试探成功后，在表明爱意前要先探明姓氏）。
　　男：喝水要找水源头，喝酒要追酒来历，阿妹家住哪山寨，是姓张或是姓李。若是同姓莫相恋，结拜兄妹各东西，若是鞋不同边姓各异，我们好叙一段情。
　　女：今天我们初相会，初次见面陌生生。有缘相逢把歌唱，问哥你是哪里人？直话对我妹妹讲，日后重逢好相认。
　　男：好相会，酒壶斟酒遇着杯，刚才和妹唱几句，如今魂魂末飞回。阿妹生得乖又乖，九人见了十人爱，庙里和尚见了你，甩掉木鱼不吃斋。阿妹生得乖又乖，好似观音坐莲台。强盗都想变罗汉，日夜陪你不分开。阿妹生得乖又乖，瞎子见你眼睛开。哑巴见你唱情歌，瘫子见你站起来。病人见你病脱身，死人也想活转来。
　　女：好懵懂，唱歌魂魂飞九重，只盼金鸡遇着凤，不愿南蛇遇着龙。
　　男：单竹单，单竹出笋靠石山，妹你鸳鸯成双对，哥我光棍好孤寒。
　　女：妹今也是孤寒女，劝哥八十心莫烦，快定心，快坐稳，莫负妹的一片心，快定心，快坐稳，妹妹给你做介绍人。
　　男：十字路口种牡丹，一朵红来一朵蓝，人人都讲牡丹好，看花容易种花难。
　　女：有心赴得蟠桃会，无心江边怨口干，鲤鱼敢把龙门跳，跳过龙门上青天。
　　男：阿妹哟，哪有青藤能离树？哪有树在藤已空？哪有燕子不恋伴？哪有锦鸡不回笼？阿妹哟，哪有鹿儿不同行？哪有鱼儿不成鲜？哪有鸟儿不结对？哪有鸳鸯不交颈？阿妹哟，我张着小嘴把歌吟：阿妹住在那边金鸡岭，哥住这边凤凰山，想变密蜂飞过去，蜘蛛结网又来拦。
　　女：哥莫忧，路远难逢你莫愁，路上逢花哥莫采，妹的情义哥莫丢。花锦鸡早早啼鸣，凤凰山下迎来了清晨，星星隐进云层，晨雾蒙住了眼睛。这才是赐你我难得的时辰。
　　男：得妹真金打对钩，日夜挂在蚊帐头，妹有这般真情义，我手板点灯不用油。
　　女：冬瓜有心又无嘴，铜壶有嘴又无心，葫芦落水半浮起，问哥可是这号人？
　　男：纸剪金鸡不是凤，烂铜入火不成金，敢掏良心给妹看，给妹拿去上天平。
　　女：旱塘种藕开白莲，惹来蜂蝶舞翩翩，听哥讲得这般好，铁打心肠软如绵。
　　男：妹是青山一枝梅，哥是蜜蜂满山飞，蜜蜂落在梅枝上，两翅摇摇不愿飞。隔河看见花摇摇，为郎爱花心头焦。朝天大路有人修，无人修座采花桥。
　　女：花开就望雨露洒，花开就盼蜜蜂飞，有情敢闯无情庙，不怕阎王把命催。桃树开花朵朵红，蝴蝶带信蜜蜂，蜘蛛结网拦了路，水漫浮桥路不通。
　　男：陆路不通走水路，阿哥我把头伸出船篷，手捧沱江水洗亮眼晴，顺沱江划一叶轻舟，向着妹的绣楼疾速飞行。晨风伴着轻舟飞，晨雾难挡撑船人。阿哥的小舟快似箭，湾在河边竹林丛。
　　女：连起来，树木不好不成材，姻缘不巧不拢来，你若真心就道来，小小阿妹怎相猜？
　　男：不要猜，想移牡丹井边栽，又怕牡丹不愿开，只怕院中泥土瘦，牡丹金贵枝叶衰。
　　女：好花哪怕泥土瘦，相交哪嫌家境贫，穷人靠手种五谷，哪见富贵吃金银。
　　男：阿妹不贪富家银，阿妹不领外人情，只要阿妹跟我回乡转，成就一门好缘，在生白头回到老，死了同坟共墓眠。
　　女：阿哥阿妹回乡转，好似雁鹅落青山，睁眼不见水草地，无处落脚歇树尖。
　　男：阿妹跟我回乡转，妹了不必把心耽，渴了我是背水鸟，冷了我是砍柴男，哥哥一个人太孤单，有事无个商量处，一根芒筒若撑天？
　　女：山中青藤根连根，世上情人心连心，哥起宝塔在山巅，妹起凉亭在河边，妹抛丝线哥接紧，踩条道路两相连。
　　男；情相连，哪有毛铁烧不红，哪有棉花弹不绒？结情只要真心意，冷水泡茶慢慢浓浓。
　　女：好花常逗彩蝶蓬，好女常引意中人，哥哥听了话知音，心里象喝了蜜一蛊。
　　男：新买铜锣包似金，不敲不打不知音，手拉二胡走天下，今晚总算遇知音。
　　女：今日总算遇知音，哥哥妹妹情意深，情意深过东海水，情意盖过世闽人。
　　男：苗哥不尽情不尽，雄鸡拍翅崔天明，燕儿起翅要飞远，拆散姊妹人一班，人散歌散情不散，拜年走亲再团圆。
　　女：唱罢泉源我再唱清溪，这真是个难得的好日子呀！这是吉祥如意的第一天，这是幸福荟萃的独一天，这是事事成功的头一天。
　　男：你是山里最美的雪莲花，雪莲花一年只一次，当甘露轻淋，春风拂面，雪莲花便仰起迷人的脸庞。人世间最甜的是爱情之果，爱情之果一生只结一次，当蜜情浓酽，心意相投，爱情之果便吐出醉人的芬芳。
　　女：多谢了，回去了，感谢情哥送妹行，问哥还有哪样话，刻在妹心锈不生。
　　男：离妹难，离妹如同刀割肝，从此梦中夜夜见，醒来离妹万重山。
　　女：莫怄气，劝哥开心莫叹难，不信你看火烧岭，春来仍旧是青山。
　　男：实难舍，凤凰难舍梧桐林，鲤鱼难舍滩头水，情哥难舍妹一人。
　　女：朋友相别串串话，情人分离心如麻，只要我俩同心意，不怕时间有多长？
　　男：大字盖顶就成天，山字加人就成仙，门字里头有个口，问妹要等几多年？
　　女：我俩结交不用媒，好象燕子成双对，明年逢春桃花放，妹唱苗歌随歌回。